阿念

惟愿春日不迟

长相守(五)
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这样的事似乎一旦有了开始,便再难以停下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七日,一连七日,润玉都宿在朝露殿。邝露从前不觉得,润玉这样如琢如磨的谦谦君子,素日里从来都是温柔体贴,无一不是由着她。唯独在这床笫之间,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夫君是九重天上的天帝,从来都是他想要便要,由不得她。


       白日里朝政之事再繁忙,到了夜里,他也总有许多精力来缠她。情之所至,她问他,陛下不累吗。他含笑答,应对露儿,本座还是绰绰有余的,遂又是一场抵死缠绵。


       也是, 朝露,怎是九天应龙的对手。


       邝露不知道的是,润玉只有以这样的方式一遍遍地去确认,她是他的。

      




       因着润玉夜夜勤勉,邝露日日都要到近晌午时分才起身,时而恰逢润玉下朝回来,还总要温存片刻。算下来一日里,也只有下午才能偷得半日闲,渐渐地,邝露也就很少再去七政殿伴驾了。一来是自己出入七政殿太过频繁总是惹眼,二来也怕再遇上上回联姻那样尴尬的事。


       是夜,宫院寂静,花开花落自无声,是浮生里难得的静好。


       邝露新洗了头发还未干,随意绾一个松松的髻,只用了一对寸许长的碧玉发钗,愈发衬得秀发如云,肌若映雪。当下润玉也还未回来,闲来无事,邝露便斜倚在榻上绣着一幅海棠春睡图。


       绣得乏了,邝露慵懒地一个转身,正准备闭目养神。却听的身后有轻浅的脚步声靠近,是男子的脚步,邝露不用想也知道是他,除了润玉,还有哪个男子敢这样堂而皇之地长驱直入她的寝殿。她故意不起身,依旧继续装睡着。


       润玉轻轻“咦”了一声,温柔的气息迎面而下,唇齿映在了邝露眉心,转而又去揽她的腰肢直欲将她拥入怀中。


       邝露推了推他,一双柔夷抵在润玉胸前,教他再无法亲近。润玉登时一愣,很是诧异,平日里邝露从来不会拒绝与自己亲近。


       “我这几日不大方便。”邝露嘟哝道。


       润玉怔愣了片刻,见邝露面色绯红,这才反应过来,轻声道:“我听说女子月信都会有些腹痛,可还好?”


       “是有些许疼痛。”邝露伏在润玉胸前,柔声道。


       “我且渡些灵力,也好缓和些。”润玉双眉暗蹙,抬起手正欲捏诀,却又被邝露按下。


       “何需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灵力,睡上一觉,明日晨起就好了。”邝露轻浅一笑,听他这样在小事上体贴周全,心中油然而生几分感动情意。


       “那今夜我留下来陪你。”润玉轻轻用手覆上邝露的小腹,他的手这样宽厚而温暖。二人都穿得轻薄寝衣,隔着衣衫的体温,便更是感受得真切而踏实。


       邝露亦享受此刻的平静安宁,腻了一小会儿,她就在润玉怀中沉沉睡去。


       如此一夜静好,次日清晨,邝露睁眼却见润玉独坐床畔。


       “陛下这个时辰不应该在九霄云殿朝会吗?”邝露揉一揉眼,挣扎着要起身,润玉却连忙按住她的手,又在她身后塞了一个鹅毛软枕。


       “我见你昨夜睡着了还蹙着眉,我放心不下,特地煮了一碗红糖姜茶来。”润玉轻声说道,从榻前案几上拿过一碗姜茶,轻轻嘘了嘴吹一吹姜茶的热气。


       “陛下这样会耽误时辰的,若是去的晚了又要听众仙家的聒噪了。”邝露微微发急。


       “好好好,谨遵天后娘娘吩咐。只要看着你喝完,我即刻便去。”润玉半是怜惜半是娇宠,抚着邝露的脸颊道。


       邝露知道自己拗不过润玉,只有就着他的手喝下了大半,便推嚷着他出了朝露殿。


       看着润玉渐行渐远的身影,邝露只觉得仿佛有一股春水蜿蜒滋润上心田,整颗心就这样润泽而柔软了下去,滋生出最柔嫩而鲜艳的三春花瓣。 

        




       这一日,是月下仙人的寿宴。丹朱喜欢热闹,便将筵席设在了上林苑,此处殿阁辉煌,风景宜人,一边饮酒欢会一边欣赏如画美景,当真是赏心乐事。


       因着润玉有事耽搁了,邝露便携了贺礼先行前往上林苑。遥遥望去满苑人影幢幢,笙歌燕舞,好不热闹。邝露略整一整环佩衣衫,方才步下鸾轿,只听一声娇啼, 一陌生女子似展翅蝴蝶般扑了上来,牢牢拉住她的手,含喜含悲道:“邝露,我许久都未见到你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还未待邝露反应回来,不远处一男子连忙上前拉开了眼前女子,关切道:“锦觅,小心伤着孩子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邝露微微有些尴尬,这才看清眼前女子容貌,不觉一征。乍一看,似是莹白雪地里赫然而出的一枝明艳红梅,宛若惊鸿一瞥。


       眼前人腹部高高耸起,应已近临盆之期,却依旧掩不住身姿婀娜。并不精心打扮,只一袭藕荷色的素罗衣裙,袖口用银色丝线绣了几朵精致的小荷。发饰亦简单,只是用葡萄藤随意绾于脑后,又簪了两支细碎珠花。


       而那双眼睛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,却又多了几分妩媚动人。


       “锦觅莽撞,惊着嫂嫂了。”那陌生男子上前一步道,身旁女子憨憨一笑。


       “这位是?”邝露含笑受礼,忍住惊讶道。


       眼见情形尴尬,丹朱含笑迎上前道:“哟,是小露珠来啦。这是旭凤,也就是从前的二殿下,该唤你一声嫂嫂的。”顿了顿又道:“这是锦觅,是凤娃的媳妇,也就是先水神,都是自家人自家人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邝露默然听着,微笑颔首,只是在听见“先水神”三字时睫毛微微一颤,似是在哪里听过,却又一时想不起来。


       她的胸口莫名地抽了一下,像是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愈合已久的伤疤,并不疼,只是有些异样的后怕和不悦。


       此时,邝露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。她盈盈举眸看见润玉的面容间是关切的眼神,正深深望着她。


      “怎么不等等我。”润玉轻声道,言语间并没有半分责问的意味。


      “见陛下朝务繁忙,便先过来了。”她嫣然含笑道。


      “下次可不许这样了。”润玉柔声道。


       邝露微笑颔首,没有说话。


       润玉的目光似轻柔羽毛般在旭凤和锦觅脸上拂过,嘴角蕴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。而旭凤和锦觅既不欠身示意,也不行礼问安,邝露见此景微有愕然,如此熟稔亲厚倒是胜过一般天家亲情。


       一番祝语说完,众人纷纷落座,琴瑟清逸奏起,舞姬翩然起舞。


       这是邝露病愈后第一次出席这样盛大的宴会,因着如今天后的身份,也不得不周旋于众人之间。众人对着她的都只是一种表情,漫溢的笑脸。邝露也无心去理会这笑容背后究竟有多少真心,又有多少奉承之意。从前自己还是太巳府的掌珠之时,这样虚与委蛇的奉承场面也见过不少。


       殿下仙子过百,望去皆是衣裙缤纷,个个心打扮过,唯恐落了人后。个个鬓如青云,花团锦簇,仿佛上林苑的万花朵朵散落庭前。可即便庭前再如何春色缤纷,都盖不住相对而坐的锦觅的天资绝色。


       邝露细细打量着她,若说自己是二月柔柳上温柔的一抹春色,那锦觅便像是天边夕阳下最琦艳的一带彤云,只是这清丽之色总没有艳丽浮云那样夺人目光。


       邝露徐徐饮了一口“梨花白”,黯然想道,这样的女子怕是很少有男子会不动心。

       

             



       


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


评论(22)
热度(282)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阿念 | Powered by LOFTER